【逸真】一生所爱 · 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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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二）若一切都好，痛苦自何而来？
“那边有人！”
看着面前粉衫少女迅速从雪地上爬起来，拎着裙子四处找躲藏的地方，风天逸定定凝望着她的背影，垂在身侧的手指禁不住抬起，想要握住她攥着裙摆的手指。
背对着他的人陡然一跳，声音模糊在风雪之中。
“诶呀！这真有一个山洞诶！”
当雪亮的刀刃如前生一般，横在自己的脖颈上，风天逸却乍然上前一步，任由那刀刃逼近脖颈，甚至格出一道红痕流下血丝，眼看面前的易茯苓惊叫一声，慌忙收回自己的匕首，再也忍不住攥紧她的手腕，将她一把搂入怀中抱紧。
不顾怀中人的挣扎，他闭了闭眼睛，咬着牙低声说道：“我可以帮你脱身……乖乖听我的。”
两人相拥着踉跄贴在岩石缝隙，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容，他眼前闪过那个时候，眼中含泪的少女灰飞烟灭的样子，下意识要低头去吻她的唇瓣，却在快要触到的那个刹那，骤然停下攥紧手指，少女被他靠的极近的脸吓了一跳，愈发瞪大了那双眼睛望着他。
背后传来声音询问，风天逸沉着脸回过头，目光冰冷的扫了过去。
听着风天逸几句打发走了人，又听到那两人的脚步远去，少女立刻在他怀里挣扎起来，他无声的放手退后一步，看着她迟疑的盯着自己，因为心急显得眼神明亮，又因为真的伤到他有点后悔，手指捻着那片粉色衣角，好一会才低着头试探着说。
“谢谢你刚才帮我……”
说完这话，又有些迫不及待，问起了刚才的话。
“是……什么法子？”
风天逸盯着她看了很久，才微微偏过眸光。
心若死灰的十年过去，重遇一无所知的爱人，他不知自己该用何种神情，何种态度来面对她。
焦躁，渴望，怀恋，悲伤——
“你私闯星辰阁……为了白庭君——”
易茯苓听到他的话，眼神更亮了，因他刚才虽举止过度，却也没有真的对她如何，而且还帮到了她，她下意识觉得他可信，一把抓住他的袖摆：“你也认识白庭君，能带我去找他吗？”
他深吸了一口气，本想直接拒绝她，将她带回风烟渡，可转瞬想到花神佩，目光不由幽暗下来，眼底闪过一丝暗色，转过身来注视着她：“两天之后，是一年一度的逐镜花大赛，白庭君定会在场，我也可以帮你——”
易茯苓忙不迭点了点头，欢喜万分：“谢谢你！你真是个好人！”
你这个恶魔！
风天逸定定的望着她，许久没有说出一句话，易茯苓等的不耐烦，困惑的看着他。
“你怎么了？”
“有件事……我想，你应该提前知道。”
他紧盯着她的双眼，声音低沉带着柔色，脑海却不由想起，她临死前灰飞烟灭时，与白庭君的深深一吻。
“擅闯星辰阁，定会受罚，你愿为白庭君，付出这代价吗？”
“我愿意！”人族少女毫无犹豫，一腔赤诚爱意，几乎让他想退后，“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，我都要去见庭君哥哥！”
他这么望着她许久，突然忍不住弯起唇角，露出一个不像笑的笑：“好。”
看着少女从自己手中接过天空草，又问清了如何入阁，就捧着瓶子宝贝一样的朝外跑，他独自立在风雪之中许久，直到衣摆被雪花完全湿透，这才闭上眼睛喃喃着低唤道。
“茯苓……”
“陛下，您回来了！”
时隔十年，他再度走进风烟渡里，看着迎上前的雨瞳木，还有跟在一边的向从灵，月云奇和杜若飞，无声的将目光投注他们身上，垂下头来勾起唇角，终于露出一分释然微笑。
四人察觉到了他的眸光，仿佛带着异样的怀恋，几分晦涩又几分怅然，正觉得有些奇怪，就见他快步走入院子，四人不敢怠慢忙跟上去，这才发现他衣衫全湿，叫人去取衣服侍奉他换衣。
重新换上干净衣服出来，他刚一迈出屋门，就听见外面一声闷响，仿佛是重木落地之声。
雨瞳木和月云奇对视一眼，对台阶上的羽皇陛下一礼，转身朝着院子外头走去。
风天逸先是一怔，迅速意识到了什么，抬手握紧手指——
他很清楚，接下来发生的会是什么。
“等等。”
雨瞳木和月云奇停步，回过头试探着看他。
“陛下？”
“……羽还真。”
他沉默了很久，喉结上下动了动，吃力的想发声。
却过了好长时间，才将那个名字，从唇齿间一点点挤出来，“……轻点扶进来。”
向从灵看他神色像是疲惫，亦或是伤痛，又或是懊悔，面容在阳光映衬下，竟然苍白的有些透明，连忙抬手扶了他一把。
风天逸却先一步站直身体，摆了摆手，示意他们出去找人。
几人对视一眼，不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，却也只能应道：“是，陛下。”
他背对着院门垂下双眸，听到脚步声杂乱的挨近。
一个声音有些怯懦，气喘吁吁，迟疑着在他背后响起。
“……参见羽皇陛下。”
他听到脑海中传来的声音，混乱的，交错的——
是自己的声音，还有那个时候，羽还真的声音。
“为什么想加入菁英会？”
“因为仰慕陛下的高贵……”
“……因为羽家已经没落，我若不出息，我娘也会遭人欺负——”
“只要陛下肯答应，我什么都愿意为陛下做！”
脑海之中，记忆镀上一层铅灰，却历历清晰如昨。
他霍然转过身去，看向站在他身后，身体有点发抖，支撑不住要跌坐的人，抬手扣住了他的手臂，将他拉到了自己面前，与那双盈着水雾，满是疑惑些许期盼，清澈的蓝眼睛对视。
那人猝不及防被他拉近，仿佛下意识要讨好他，傻乎乎对他露出一个笑。
火焰里的人勾起唇角，即便满脸泪痕，也要朝他伸出手来。
永别了。
他突然压抑不住的低低笑出声来，那张俊美的面容微微扭曲，眸子恍惚的盯着面前那张脸，陡然一把扣住了他的下巴，低头靠在他耳边一字一顿道。
“羽还真。”
羽还真刚被人拖进来，抬头就瞧见羽皇陛下，那张俊美绝伦的面容。
羽族向来肤白貌美，已然是澜州的共识，而这位羽族的皇帝，将这四字发挥到极致——
骤然被拉到这么近，他顿时脸颊微红，目光下意识躲闪：“……陛下？我……”
羽族的皇眸光锁在低垂眼帘下，神色被颊边乌发遮掩，只能听见压低的声音：“你的愿望，我可以帮你实现。”
羽还真不得已被他半搂在怀里，闻言一惊差点要推他一把，好歹最后想起来这是羽皇，迟疑着没伸手而是呐呐道：“……陛下您知道……”
他有什么不知道。
即便经历过诸多困苦艰难，他变了，羽还真却一直没有变。
只会为别人想，从未想过自己。
“从今天开始，你是菁英会的人。”
他骤然松开扣着羽还真的手，看着那人睁大眼睛望着他，眼底都是掩不住的期盼之色，他心头却是一片茫茫的空，又奇异的觉得仿佛很痛。
但分明羽还真已重新站在面前，正对着自己露出讨好的笑，他失去的爱人易茯苓也活着，哪怕心中此刻牵挂着白庭君，也终究会回到他的身边，一切仿佛都在变好。
他又为什么会觉得开始痛——
“瞳木，给他安排房间。”
雨瞳木从未见过高傲的，向来不愿多说一句的羽皇陛下，会对一个没落贵族这样亲近，甚至连问都不问就让他加入菁英会，有些不解其意试探着问道：“陛下……在何处安排？”
风天逸看过他们一眼，霍然转身，重新朝着台阶上走去，只留下低沉音色。
“风烟渡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