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凛刃】【逸真】一生所爱特别篇 · 幽兰操（中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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幽兰操 · 中
今年的天气比以往寒冷，哪怕是体温很高的羽人，也不能长时间留在外间，被冷风吹着不进门。
所以琴师顺利的走进门内，将背后的琴放下来，交给了坐在屋内，沉默垂着眸子的修琴匠，望着他熟练的检查琴弦，又拿出新弦重新换上。
低头试音的时候，坐在他对面不远处的琴师，陡然含笑低声说道。
“那株寒兰，已经开放。”
修琴的人皱了皱眉，将琴抱起来，放在他面前，粗声粗气的说道。
“修好了，瞧瞧。”
琴师望着自己面前修好的琴，垂下眼帘没有说话，任由那人焦躁的在屋子里转了几圈，仿佛不知道该出去还是该呆着，思忖片刻还是快步朝外走时，他乍然站起身来迈出一步，出手如电扣住了他的手腕。
习武之人突然被扣住手腕，下意识就是反手一抓，琴师眼看他的手伸过来，霍然向后仰了下去，身体一转自他身侧转过，身影落在了他面前门口，正好将门牢牢的堵住了。
望着那人无波无澜的面容，与那副就是不让开的气势，雪凛几乎气的咬牙，但终究无法再度对他动武，手指在袖中一点点攥紧，片刻后闷着气转身坐回去。
风刃长身玉立在门口，见他熄了要出去的心思，垂下眼帘转过身去，目光越过不远的窗棂，朝着呼啸寒风的外间看去，目光有着一瞬间恍惚。
自当年的雪氏叛变，已足有三年时间。
三年之中，自羽皇展翼亲政贵族不服，到如今羽皇新政实施，贵族连大气都不敢喘就同意，也不过只是短短的一年时间。
等朝政完全稳固之后，他就几乎不再朝南羽都寄信，只是风天逸每月会例行一封信，询问他的身体又送一些东西过来，仿佛生怕他一个人这么活着，太过于寂寞会忍不住去陪王妃茵梦。
自从到了陪都别馆生活之后，他的确开始频繁的梦见茵梦。
第一年他总是在八角亭外，看着茵梦在帘幕之外弹琴。
第二年却又不知为什么，梦境里总是一片漆黑的模样，他仿佛是被困在什么东西里，不论朝着那边走都是黑暗。
第三年的时候，他终于不做梦了，直到一个月前，那个满月的晚上——
“前一段时日……你还没送‘折鹤’的时候，我突然做了个梦。”
听他一开口就是点破自己送兰花的事，雪凛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。
他的目光不着痕迹的落在对面，那放着琴的桌案上，想到当初自己身在雪府，自小为贵族子弟衣食无缺，除了带兵打仗也不会读什么书，唯一一手修琴的本事，还是因摄政王风刃爱琴，为了讨好他随便学了一段时日。
没想到他仿佛特别有天赋，就那么一学就学会了。
后来他假死从南羽都脱身，暗中跟着雪飞霜一路，却不敢露出什么行藏，直到雪飞霜找到地方，将雪氏的人全都安顿下来，他才很快离开了那个地方，生怕被雪飞霜发现踪迹。
他已经是个死人，不想再打扰活人的生活。
后来，他一路走回了当时不是陪都，不过是远离南羽都的荒凉小镇，住下当了个修琴的匠人，也出去做粗活养活自己，日子不算艰难也算过得去。
直到听闻陪都建立，摄政王离开南羽都，定居在陪都的消息。
他觉得他一定是脑子坏掉，才会千辛万苦寻找珍种兰花，不惜暴露自己如今的踪迹，躲躲藏藏的每年送到别馆去——
明明知道风刃收了兰花，他们之间也再不会如何，他又为什么要去送呢？
雪凛坐在原地，陷入自我唾弃的死循环里，耳边却慢悠悠的，再度传来风刃的声音。
“那个梦里，很多人死了。”
“飞霜在雪氏灭了之后，对天逸因爱生恨，被人蛊惑因而惨死。天逸在飞霜死的十年后，发现的时候已没了呼吸……他死的时候满头华发，还不到三十周岁……”
绕过来绕过去，最后居然只剩他一人。
令人哪怕只是回想，只是说起，就已毛骨悚然的梦。
雪凛终于抬眼，定定望着他背影，问：“我是怎么死的？”
立在窗前的人侧过身，目光幽深与他对视：“你是……我亲手杀死的。”
修琴匠眯了眯眼睛，没一点惊讶的开口。
“左不过就是这几种，这样的死法……倒也看得过去。”
在那场可怖的梦境里，雪凛死在那场叛乱中，雪飞霜因怨恨而亡，风天逸离开了羽宫，数年没有消息，再度见面的时候，却成了冰冷的尸体。
那时候他的身体已生了重病，御医嘱咐他不能再耗心力，否则便药石罔救。
然而国不可一日无君，为了羽族之后的未来，他终究抱养了风氏支脉中，一个死去了父亲的，雪氏贱妾所出的孩子。
那孩子有着一双天蓝的瞳孔，眼睛像是已死的雪飞霜，下巴轮廓却很像风天逸，他伪称其为风天逸私生子，将之推上了那个皇座，一直支撑到那孩子亲政，才终于放心闭上了眼。
直到死去，他没有亲人，没有爱人，没有朋友。
世间没什么可留恋，因而执念一散，自然便魂归天际。
死之前耳边是羽族新帝的哭声，那声音因年纪尚小还有些稚嫩，然而他却已经无法睁开眼，也再也不想睁开眼睛——
他太累了，只想休息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