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逸真】一生所爱·拾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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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十七）是选择所爱之人的地狱，还是亲手改变的天堂？
铜铃叮当作响，屋内烛光发亮，有些微微摇晃。
“陛下。”
他眼前像是蒙了一层雾，模模糊糊的看不清，直到一声又一声低唤，将他乍然自迷蒙中拉出。
触目所及一桌冷食，切得细薄的鱼脍放了冰，就摆在他的面前，愈发显出晶莹剔透。
对面坐着的人端起酒杯，水色眸子在烛火映照下，愈发显得清澈澄明。
“我敬您一杯。”
风天逸陡然瞪大了眼睛，抬头凝望着对面的人。
微弱的烛火照亮坐在桌案对面，乌发垂肩笑容淡淡，却不知为何略微有些勉强，水色眸子不敢跟他对视的人。
望见自己肩头雪色发丝落下，他骤然心神俱震，一时间张了张嘴，却发不出一个字。
那人见他一动不动，目光一直盯着自己，不由垂下头错开他眸光，压低了声音道：“大病初愈，陛下不喝？”
话音未落，垂头的人只觉眼前一黑，刚有些懵然的仰起头，就霎时被探过身的风天逸，扣住了脖颈咬住了下唇，顿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。
屋内陡然一片静寂，只剩下唇舌相缠的水声，羽还真被他扣在怀中，脑袋也被牢牢抓住，面颊一点点憋得通红，直到快喘不过气时，这才抬手把他推开，有些茫然的望着他，杯中的酒都洒了——
“陛……陛下……你做什么……”
本以为此生再不得见的心爱之人，却在此刻活生生出现在面前，哪怕仅仅只这短短一瞬，他都要感谢花神给予的这次机会。
风天逸缓缓站直了身体，将手中杯盏放下，一步步走到他面前，挥袖将烛火熄灭，霍然低身将他抱起来。
他低头抵着那人的发心，转身朝着榻边走去。
唇角虽含着笑容，眼底却闪过悲色。
“我在做我该做的，又来不及做的事。”
外间的月色透过窗棂，温柔的落在床帐上，映出一个淡淡的轮廓。
风天逸低头去吻身下人的唇，指尖抚过他颊边垂落的发丝，和他此刻微微发红的眼角，肢体犹如雪白的藤蔓伸展，自黑暗之中绽放开来，他将那人的哭音含在喉间，手指顺着腰线缓缓抚上，扣住他的脖颈时垂下面容，松开他的唇咬住滑动的喉结。
他们紧紧相贴，仿佛长在一起，伸出枝桠，互相勾缠的树。
几乎将怀中人逼到极处，那人低低抽噎起来，背后双翼受不住刺激，就要在床上展开来，却被身上的人扣住翼孔下，那脆弱一按就疼的软骨，只能委委屈屈的缩回去，沙哑着声音喊他：“陛下……不要……”
他低低的笑出声来，直起身将人抱在怀里，吻去眼角滑落的泪，再度封住柔软的唇，压低了声音喃喃：“你要的……小骗子。”
怀中的人睁大那双眼睛，半是痴迷半是怔然的望他，却被他乍然捂住了双眸，雪白的薄被覆盖而上，低低的泣声断断续续，被渐渐微弱的月光，遮掩的很快没了踪迹。
再度醒来的时候，外间天色依然幽沉。
怀中的人伏在他胸口熟睡，眼角还带着些微红颜色，半个肩膀裸露在外头，发丝将其上红印完全遮蔽，他睁眼凝望了怀中人许久，再度低头吻了吻那光洁额头，这才小心翼翼的下了床，神色淡淡一件件穿好外衫。
最后回头望了床上的人一眼，他露出一个悲喜难分的笑容，转身几步抬手推开房门。
一道房门内外，仿佛两个世间。
望着屋外渐渐升起的光幕，以及已被启动的机关，他霍然闭了闭眼睛，转过头来凝望着屋内，伏在床榻上熟睡着的人，唇角最后勾起一个笑容，温柔中满是决然之色。
屋外传来噼啪的火焰灼烧声，滚滚热浪混杂着爆鸣声，将沉在黑暗之中的人唤醒。
榻上的人怔然的张开眼睛，第一眼就看见了门外不远处，正一点点闭合而起的光幕，与光幕之内旋转灼烧的火焰。
他几乎是在刹那间变了脸色，惊慌失措从榻上翻滚下来，快步走到了屋门口前，嘴唇压抑不住的颤抖起来。
“为什么……怎么会这样……我没有启动它，为什么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他终于看到了光幕中，负手而立的那个身影，望着内中的火焰灼烧，他禁不住张了张嘴，心仿佛朝着无底深渊落下。
“……陛下？”
听到他的声音，内中的人偏过头，任由内中的火焰，映出他平静的面容。
他身着便衣神态自然，甚至连发丝都随意束起，看起来像是要去赴一场，平平无奇的宫宴，然而火焰已朝他脚下翻滚，滚滚的热浪连身在外间，隔着一道的光幕的人，都能够清晰的感觉到——
光幕外的人怔愣望着他，仿佛有些不敢置信，眼底却已然滑下泪来，喃喃着低声说道：“陛下……您怎么会在里面……”
立身在火焰中的人，没有回答他的话，只是骤然勾起唇角，对他露出一个笑容。
那个笑容被火光映亮，愈发显得俊美夺人。
隔着一道火焰，他陡然抬步，朝着光幕外，那个身影而去。
羽还真眼睁睁看他踩入火焰，眼底的泪如连珠般落下，陡然靠近了光幕对他摇头，语调哽咽的低声喃喃道：“别过来……这里有火……”
“不是很烫，没事的。”
白衣白发的人靠近了他，仅仅隔着一道光幕，目光牢牢的定在他的脸上，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，指尖一点点抚过他的轮廓。
羽还真看着他脚下火焰灼烧，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，陡然支撑不住的跪倒在地——他是这个机关的制造者，在看到这光幕的一霎，他就知道结果是什么。
眼前已经全然模糊起来，他张了张嘴，喃喃着一声又一声问：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！”
“你知道理由的，还真。”看着他蹲坐下来，羽皇望了一眼脚下火焰，迟疑了一下，还是弓下身来，而非直接坐在火中看他，他额上浮现汗珠，显然是被火焰炙烤，已经十分痛苦，面上却反而露出微笑，望着他轻声说道，“仔细想想……”
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，羽还真仿佛霎时，被人一把自梦境之中，推得骤然醒了过来。
他怔怔的望着面前的人，又低头望着自己的手掌。
“花神……是她……”
想到那时候少女一指点下，他惊慌失措的跑过去，下一瞬却见到一片金光，紧接着两个灵魂，被强硬塞到同一个体内，羽还真脑海之中，就像突然被塞进许多东西，疼的几乎要霎时爆裂，一时间两世记忆翻转，再度仰起头来望着他时，眼底却带着几分绝望。
“这一定是她的幻境，她只是想要你死……给死去的片羽复仇，只要我进去启动机关，一切就会回复原点……可你为什么要进去！为什么！”
“我知道……这或许不是真的，不是回到了过去，或许只是花神的诅咒，或许只是一个幻境，也知道若是你进来，也或许不会死……不过是归回花神死去的时候——”
火焰渐渐自他脚边，朝着衣摆烧了过去，立在光幕内的羽皇，朝他绽出一个笑。
“可我不想冒险。”
他的笑容在火焰之中，愈发显得虚幻，却令人觉得万分美丽。
“如果我真的回到了过去，如果我当初有机会救你……我没办法，再眼睁睁看着……你死在我面前。”
羽还真哽咽着贴在光幕上，死死的望着他的背影，望着他越走越远的身影，终于压抑不足痛哭失声，发丝垂落到了地上，眼前模糊的什么都看不见：“陛下……不要……”
“如果我死了之后，你可以回到从前……”
即便身上越来越痛，他也始终立在原地，目光温柔的看过去，哪怕火焰吞噬身躯，也尽力保持语调平和，轻轻缓缓的低声说道。
“过去的那个我，或许还会对你很坏——但他还会再度爱你，不要轻易放开手。”
“……不……”
仿佛是在这一刻，他终于能够体会，那时身在光幕外的人，到底承受着什么样的痛楚。
他的心仿佛被戳穿开来，放在火上一点点炙烤，痛的几乎无法自抑。
只能徒劳的流下眼泪，徒劳的奋力呼吸，徒劳的睁大眼睛，望着他的身影消失——
“风天逸……你不能这样做……”
大火终于覆盖而上，准备完全吞噬阵中的人时，那人定定的望着他，眼角终于滑落一滴泪，无声的对他开阖双唇，随即缓缓闭上了眼睛。
永别了。
